“我的建議？都在這裏了。”江秋十打開電腦放文檔, “只能勸你多冷靜，一步一步來。至少，你最好不要當這個領頭羊。”

見李覆達面色猶疑, 江秋十道:“我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不會讓你吃虧的。”

[奪命追擊]下映後, 江秋十拿到不菲分成，李覆達為了拉攏他，還優惠賣給對方自己名下百分之五的藍火影視股份。

李覆達這才認真看起屏幕上的數據分析來。

他不懂拍電影，但能看明白報表。一系列分析都顯示, 目前投資如果全砸進去，想要賺回本，票房必須要達到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才行。

說來奇怪, 他能在飯桌上在吹捧中聲稱自己這部電影拿個二三十億不成問題，而江秋十明明白白把數據擺在他眼前, 李覆達才覺得……好像沒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見李覆達態度動搖，江秋十不答反問道:“你平常看電視劇電影嗎？”

“當然。”李覆達下意識點頭，我還在看你的[夢回還]呢。

“不好看的，你會看嗎？”

江秋十隨口列舉了幾部著名爛片名, 其中就提到了一部號稱花費三億特效的魔幻巨作，名導出手, 影帝影後老牌藝人齊齊加盟。結果呢？拍的轟轟烈烈，撲的悄無聲息，觀眾一度懷疑這部片子是受綁架的導演被迫拍出來為資本洗錢的。

否則他怎麽會晚節不保？

李覆達覺得自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可是……”李覆達正要辯駁，突然想到董華私下和他談起過的制片人工作。

以往只投錢就好的他頭一回去了解拍戲內幕，才知道，要拍好一部戲不是請了大牌演員和導演就行的。

江秋十靜靜地看著他，問道:“你想知道我從前拍的戲為什麽都能火嗎？”

當然想！

這個謎團在圈內已經要被扒爛了, 一個接一個的團隊分析，從廣告宣傳到劇中戲份，從播出時長到營銷手段……大部分人最終歸結這就是命，娛樂圈信玄學的不少，李覆達也是其中一個。

要不然他怎麽會樂意一直跟在江秋十後頭求合作？

江秋十極為輕微地笑了笑:“你們該不會真以為只是運氣好吧？”

“事實上，我拍的任何一部戲都不敢大意，我拍的戲能火，因為它不是爛片，而片子質量，導演、特效、演員都不是重點，重點在劇情，能讓真正的觀眾有看下去的沖動，這才是好劇情。觀眾能看下去，才會買單……”

說著，江秋十滑鼠標給他展示:“這是拍[夢回還]時候的劇本……這是[濟世]……這是[藏劍]……”

一系列中英結合的“專業術語”使他覺得非常有道理，頻頻點頭。而此刻，江秋十身上散發出極為光偉正的嚴肅氣息，讓李覆達想說的那句“沒必要太認真反正觀眾也不挑”楞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你覺得觀眾不挑？”江秋十冷不丁發問。

沒等李覆達回答，江秋十自顧自說道:“可我想讓觀眾挑剔起來，我當初願意和你合作，原因之一就是我覺得李老板也是個有信念有理想的人。”

“你難道不希望自己的公司將來被稱為業界良心嗎？到時候，觀眾只要聽到是藍火影視出品的，就願意去支持，去掏錢，你一定想象過吧？”

李覆達當然不好意思說自己只想賺點快錢，他暢想了一會兒江秋十描述的美好場景，很快被說服了。

“行，你說怎麽辦，我聽你的。”

江秋十指尖輕敲桌面:“這部電影沒必要花那麽多資金，特效目前做不起來，你請的美國特效團隊做不出中國風效果，按普通標準來就行。你可以先放出風聲，把預算砍一半。對了，特別是主角片酬，太高了。”

李覆達皺眉:“那張朔成不演了怎麽辦？”現在雙方還在談，合同沒有定下，張朔成反悔都不能叫毀約。

江秋十平靜道:“他不演就換，如果找不到合適的，我來。”

李覆達聞言，不由得大喜，竟有些期待了。

張朔成正和導演拉關系呢，經紀人老賀急匆匆告訴他一個消息——投資方要砍預算，至少砍一半。

首當其沖的，就是主角片酬。

“神經病啊！”張朔成目瞪口呆，算了算自己能拿到手的片酬之後不由得氣急，“拍特效片還砍預算？他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故意的？就不想讓我接唄。”

老賀搖搖頭:“不清楚，我們在談了，說是資金周轉不開，原本藍火的預算就是一億，現在三倍了，怕兜不住，得減一減。”

張朔成眼睛瞪了半天，又是氣苦又是不屑:“真特麽小家子氣。”

他抓住經紀人老賀的肩拼命晃，一臉苦大仇深:“老賀啊！您可千萬要給我談成功哪！”片酬拿少了一半可不止是少賺幾百萬這麽簡單，只能說明這個藝“廉價”了，其他用人方知道後肯定會一並降價的。

老賀皺皺眉:“我肯定會給你談，現在就是藍火死活不肯追加投資。”

“就，沒個合作夥伴？”不是一般電影都會有多個出品方嗎？

老賀說:“這個不用你說，公司正在談。”

張朔成所在的飛騰娛樂經濟文化有限公司是圈內著名的經紀公司，人脈眾多，捧紅的人不少。

電影投資，藍火占大頭，其次是美華娛樂，再之後是一葉知秋和十來個公司，比例大約是二點五比一點五比六。由於版權和制作方都歸屬在藍火，李覆達這個公司一把手又死倔不松口，所以公司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美華娛樂談判。

[逆天狂少]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大爆電影，之前藍火豪氣沖天地拉來了三億投資，更是讓人趨之若鶩。

結果現在……

怎麽說不投就不投了？

資金周轉不開？搞笑呢吧。

當初藍火與美華交易時，美華娛樂清楚地了解到這部電影的陣容有多麽豪華，公司內部評估後還想買下版權，可惜被拒絕了，所以加大了對[荒唐辯護]的投資，用以打擂臺。

結果，藍火就出了這檔子看上去非常可笑的事。

老賀其人，作為娛樂圈知名經紀人，敏銳地察覺到了轉機。

他手下出過許多知名藝人，和美華娛樂關系匪淺，更不用說美華娛樂本身也有些意向。

饒是如此，他也連軸轉參加了多場飯局，喝得整個人都要變成酒精味兒了，才把事情談下來。

十一月月底近十二月初時期，美華娛樂向藍火影視買下了[逆天狂少]版權，除了資金外，又給藍火增加了部分[荒唐辯護]認購份額。

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美華娛樂占了大便宜。前期藍火的宣傳費可以說白送給美華了。

與此同時，藍火影視與江秋十所在的一葉知秋公司都對[逆天狂少]再次撤資，只剩不過百分之七八的份額。美華娛樂雖有微詞，但很快，這點兒空缺就被源源不斷的其他投資方補上了。

如之前一樣，該影片制作權交給了艾爾樂影視，和美華一並領銜出品，飛華視頻發行。現在美華娛樂正在追回之前的投資，進行第三輪融資。

見電影的投資越滾越大，已經到達了一個令人心驚膽顫的數字，老賀先是欣喜，後是不安。

出品方換了，該不會把主角也給換了吧？

這點擔憂很快得到了驗證。

公司的大頭都放在了[逆天狂少]這部超級大制作上，[荒唐辯護]自然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一個是修真玄幻中美合拍特效大片，一個是酸不拉幾莫名其妙文藝片，還可能不過審——美華娛樂自然要將好東西給自家人。

男主嘛……反正沒簽合同，誰說定了？有證據嗎？

張朔成再次迎來重頭打擊。

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在房間裏摔東西，見經紀人來了才收斂一點，惡狠狠問道:“怎麽回事？談著談著還能把角色給談沒了？我他媽的……”

老賀不悅地看著滿地狼藉:“一開始去談的時候也沒想到，誰知道秦澤都有新片兒了還插一腳進來，聽說合同都簽了，也去參加劇本研討了。”

誰知道還能臨時變更呢？

“那又怎樣？電影都是他們家的，不是想反悔就反悔？”張朔成氣憤不已。

老賀吸了口煙，搖搖頭:“現在那個片子好像挪給藍火了，藍火撤了的錢都投在了它上面。”

“那又怎麽樣？兩個都沒我份了！”

一陣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沈默，張朔成突然想起江秋十這些日子放出口風想演文藝片，以及他經紀人那句話——“搞清楚，想搶你戲的到底是誰？”

所以，一開始就是美華娛樂想要角色吧？讓藍火撤資然後自己占大頭，就可以塞男主角了。

他自覺洞察了真相，憤憤不已。

檔期都已經空出來了，每空一天都是流失的真金白銀，怎麽能不心痛？

無奈之下，只能讓經紀人再去接洽其他資源。

這廂張朔成憤恨，那頭游導也氣的不行。

電影已經低調開機了，秦澤簽了合同做了造型連定妝照都拍了，結果在要進組的這節骨眼兒上就要跑路了？

違約金，誰缺這點違約金？劇組裏靈魂人物男主不在，只能先拍其他人，機器、場地、員工……每多拖一天都是錢，那點違約金根本不夠看。

游導擅長文藝片，自有文人風骨，這回拍電影也是看中了劇本，他向來看不慣圈內唯錢是從的臭毛病，現在卻不得不為了錢發愁。美華娛樂和艾爾樂影視重心全心撲在[逆天狂少]上，哪裏能顧得上這部文藝片？

不把投資收回來全押另一頭就不錯了。

劇組的男主角都不在，連帶著個別小演員跳到了隔壁劇組。又聽說投資方還要撤資，整個片場氛圍日漸懶散，連工作人員都一副隨時跑路的模樣。

游導是又無奈又氣憤，即便圈內這種事情很常見，但他也很久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了。副導演整日忙著聯系其他演員看看能不能救場，圈內年齡合適的小生都問了個遍，結果大多數“檔期”已滿，有那麽幾個不介意的，演技不行要求還特別多，直接被游導拒了。

一開始這部電影擺出一副要沖獎的架勢，還是有不少演員削尖腦袋往裏鉆的。現在眼看就要拍不下去了，投資方都撤了不少資金，一時半會找不到新的投資方，誰想去填這個坑哪？

畢竟，游導拍出上一部拿獎的片子，已經是四年前了。

“張朔成那裏怎麽講？”見副導演掛了電話，游導問。

“沒同意。”副導演直截了當。

事實上張朔成更生氣了，作為同齡撞路線小生，他和秦澤關系本就一般，現在這個片子秦澤不拍了就問他要不要，什麽意思？

合著他只能揀秦澤挑剩下的？

幸虧接電話的是經紀人老賀不是他自己，否則一張口鐵定得罪人。饒是老賀再客氣，拒絕意味也很明顯。

見導演表情不太好看，副導演問:“要不還是問問江秋十老師？”

如果他肯，那男主角有了，資金也不是問題。

游導沈默半晌，點點頭同意了。

他突然想起之前江秋十特意和他說過買了劇本讓公司拍一部自制電影的事情。

都在準備另一個項目了，這邊還能同意嗎？

兩人都不抱希望。

出人意料的是，江秋十略做考慮之後，答應了下來。

江秋十的進組，給了松散劇組一針強心劑，片場迅速安定下來。

畢竟現在江秋十身上掛著個“投資光環”。不管怎樣，錢到位了，其他一切好說。

江秋十一進組，慣例去找出品方拉投資了，雙方公司交涉後，買下了劇本的版權。

[荒唐辯護]的出品方，變成了一葉知秋公司。

……

雞鴨鵝魚:“爆個料，QZ為了拍某個大制作推了游導的戲，都要進組了臨時玩這一手[嘔吐]以後哪個導演敢用？”

秦澤即將進組[荒唐辯護]雖然沒官宣，但也不是秘密，粉絲們一邊說著不約一邊內心暗自竊喜。畢竟在大眾眼裏，文藝片逼格在電影圈裏高很多。

現在突然爆料說換了個戲，粉絲自然又發揮了高超臂力與反彈技術——抱走不約！造謠司馬！

來自飛騰娛樂的營銷號先上，專業水軍兢兢業業接棒。

泠:“作為一個工作者，最基本的契約精神都沒有，想反悔就反悔，真是好棒棒呢。”

嘿嘿嘿的政委:“想把秦澤拎起來抖一抖看看腦子進了多少水，游導的戲都看不上，他以為自己是誰？”

stare:“好奇毀約金賠了多少。”

許墨吟:“這種沒有藝德的藝人，誰沾誰倒黴。”

……

江秋十救場的消息還沒有放出，卻已經多了些消息，稱是江秋十搶走了秦澤的角色，所以秦澤才不得不去演自家劇。

連帶著，前些日子江秋十采訪中提到想演文藝片，也變成了早有預謀的向秦澤挑釁。

就在這時，游導發布了微博。

游緣:“電影開拍，感謝@江秋十v 的救場。”

一錘定音！

游導也是有脾氣的，早年因為這點兒倔脾氣很是吃了一頓苦頭，後來只悶著頭拍片，漸漸地也有了名聲。得了獎之後，更是聲名大噪。

他知道江秋十放下自己的電影來進組，不是不感動的，為避免那幫人說三道四，幹脆自己先幫人聲明。

秦澤那頭本想通過這事兒踩江秋十一腳，沒料到游導這麽快就替對方出頭了，游導沒指名道姓，叫他反駁也無從下手。

江秋十平白無故沒了角色，也沒說什麽，只打算自己投資拍戲，結果又為了給游導救場而放棄了自己的項目，現在搶角色的人還要踩他上位，真是好人沒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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